2010年12月8日星期三

《当草爱上树》:第一章




我的名字叫李天晴。


我知道是有那么点土味。只是那是我爸妈取的,看在他们期许我一生天晴的份上,请不好笑它。


别人都说我脾气很倔,又硬又拗,就像杂草一样顽固又倔强。此事无科学根据,我也不好说是,就容大家一起考证吧。


只是我这天晴,在遇见他以后开始阴晴不定,总是一抹蓝。


蓝色是思念,蓝色是悲伤,蓝色是寂寞,蓝色是安宁。


我想我该跟我家老妹换个名字使使,叫李天蓝好了。



怎么办?我爱上了一棵树。一棵遥远而清心的树。



草和树之间,是仰望和俯视的距离。


好不好在心里种一棵树,等他回首相望?




在喜欢上他的那一刻起,我开始写日记。把着天空底下关于他的一切都化成零碎的文字。零零碎碎、漂漂散散,我一片片的心情,正好是洒落一地的树叶。



草和树之间,是否能跨越的距离?



如果幸福是一棵树,我就此种下了我的期许。




在那某年某月某一刻……



在坚强牢定又敏感易碎的心底种一棵树,一棵了解与向往的树,让它的枝叶茁壮茂盛、纵横交错伸向你,我愿耐心守候你让时间驻留的一次凝望,然后用心期许下一次轮回。我静默,我微笑,我凝视。当任性野草碰上清心好木,怎样才能擦出火花?我坚信,但我怀疑。我仍然坚持,但我依旧彷徨。


心上的树,请牢牢守住我,好吗?




某天,在永升百货里拾起了一支蓝色墨水笔,在别人画得乱七八糟的白色涂鸦废纸上,写了二十三个法文单字,二十三个同样的、我唯一懂得的法文单字:“Bonjour~”每写一个就在心底默念一次:“今天你好吗?”。每一个单字,承载了多少重量?我没有天秤,秤不出。我不懂为什么我会轻轻叹气,不懂为什么我要暗自期待某天谁经过看见这二十三个单字会懂得我飘忽的心情,更不懂为什么我希望那个人是你。某天,我在永升百货用一支蓝色水笔对你说了二十三次“你好”,在五乘二十三秒的时间、二十三个十三画里,想你二十三遍。在我们还是陌生人的时候,小草偷偷仰望了大树二十三次。你说我这是在干嘛?八成脑袋进水了。




好想化作一棵树,守住那片有你的空和海;好想成为那株草,那株守在树旁的顽草。经五百年风吹日晒,依然不离不弃。一棵树,一株草,就这样永永远远。






2010年11月17日星期三

《当草爱上树》楔子

我不懂此时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

有没有人可以告诉我,当草爱上树,会有什么结局?

我静静地注视着他过份动人的眼睛。

“李天晴……”柳恒说。

“嗯?”我应着。

“嗯……”他惯性地嗯道。

“嗯?”我轻轻挑眉。

“嗯……”依旧是习惯性地嗯,只不过,他笑了。

我的心跳露了一拍。

真糟糕。

这男的,简直是妖孽。

怎么可以在拥有那么漂亮的眼睛的同时,还拥有那么漂亮的笑容?

这回是天使坠落地狱,还是恶魔不小心遇见天堂?

我开始,搞不懂了。

2010年6月11日星期五

同一屋檐:幸福满屋:《Teardrops in the rain》:第四章


人的心情是奇怪的。

前一秒钟的怒火纷飞,可以在下一秒钟烟消云散。
前一分钟的好心情,也可以在下一瞬间消逝。

“幸福满屋”的女人都在厨房里忙进忙出,让这平日里闲静温暖的地方变得极为热闹。

一时有人扯着喉咙喊道:“蒜切好了没?”
一时有人嚷嚷道:“水烧开了,快熄火,快熄火!”

秀姨这个经验老到的总大厨忙着指挥兼张罗晚餐,陶老妇人更难得亲自到厨房里帮忙和监督。

秀姨理所当然地负起了主菜和配菜,女儿言伶和晨星在一旁当副手,帮忙张罗材料。陶老妇人则在一边悠闲地喝着红茶,一边熬煮着她最拿手好汤——蔬菜浓汤的汤底,还不时挑剔女孩们的刀工细活做得不够完美。陶老妇人平日话不多,但一到了她耗了大半辈子的“煮妇圣地”,就会开始唠唠叨叨,挑剔异常。就好比如在这种时候,她的声音就会以秒钟计时响起。

“喂,言伶丫头,你的萝卜丝切得那么粗,还能叫做是萝卜“丝”吗?”陶老妇人嫌弃地看着那一盘萝卜丝,灰白的眉心皱成一团。

“阿星,那个香料能不能捣的碎一点?现在的女孩都这样干活的吗?以前我们做女孩的时候……”

“阿秀,那个不要烧太久……”

“言伶!”

“阿星……”

“阿秀……”

蓝珊瑚独自在一角悠哉地准备她的饭后甜点—咖啡布丁和柠檬冰红茶,懒理一屋子喧哗。

厨房通往后院的门正敞开着,微风和日光大方地窜进厨房里。杨帆正坐在后院大树下的长木桌旁很专心地挑着芽菜,浑然不觉厨房里的兵荒马乱。


树影婆娑,风声零碎。


杨帆把最后一根芽菜扔进篮子了,双手往短裤上一抹,就在长凳上躺了下来。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这个周末,就是提不起精神。

累了吗?不是。她还在休假中,实在累的话,也是悠闲得太累。

只是心里忽然多了些许落寞。心脏里飘荡着的空气感,摸不着、触不到,却是无时无刻地存在着,让她突然就无所适从。

她伸出手想握住从树叶的隙缝间流泻而下的阳光。
细致的嘴角牵起了一个淡淡的微笑,笑她这个习惯性的可笑动作。

“杨帆!”秀姨中气十足的嗓音从厨房里吼了过来。只见她一手握着锅铲在空中挥舞,一手叉腰,对着树荫下的杨帆喊道:“你的芽菜什么时候才要挑好?”

“好啦……”杨帆直起身子,扒扒长发,抓起那两篮好坏芽菜,跨下长凳就往厨房里走去。

搁下芽菜,杨帆随手抓起半截胡萝卜就往嘴里送。言伶从萝卜丝上抬眼瞪了她一眼。晨星笑了笑,给杨帆丢了一小截的黄瓜。杨帆用另一只空手接住了,又往嘴里送。

“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杨帆左掀掀,右翻翻,转了一圈。

“嗯,都七七八八了。”秀姨没停下手中的活,把那篮芽菜从清水里捞起就丢进锅里炒。“啊,对了。”秀姨突然一脸坏笑:“你去和子礼买一些零嘴和饮料回来吧。”

杨帆“客擦”一声咬了一口萝卜。啊,对了,听说那个新房客叫慕子礼,是个年轻有为的医生。

“噢给啦,就交给我吧。买东西,我最拿手啦。”杨帆又从盘子里拿起另一截的胡萝卜往嘴里送。“只是我一定要跟他一起去吗?”

“子礼初来乍到,对周围环境还不熟悉。你这家伙一天到晚到处晃,这里你最熟了,就顺道尽地主之谊带人家去兜一兜啦。”秀姨说得头头是道。

“那好吧……”反正她也还没见过他。中午到现在,他都一直在整理房间。

“记得不要太失礼……”蓝珊瑚突然从她的布丁里抬头,语重心长地说。她还记杨帆一大早就在厨房里对素未谋面的他恨得牙痒痒,下了千百个咒语那副仇深似海的样子。

杨帆白了她一眼,有仇不报,非杨帆也。

“安啦,大家是屋友,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啦。”杨帆呵呵一笑,走出厨房上楼去了。

“我怎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晨星看着杨帆邪邪的笑容,心里暗自为新来的房客祷告。

***********
“哒哒哒……”杨帆有礼貌地在自家门前先敲了三声,才扭开门把走进去。

小巧雅致、暖色系的小客厅里还摆着一些纸皮箱。

杨帆跨过半边客厅的满地狼藉,来到慕子礼的房门外,照例在敞开的房门上敲了三声,通知对方她的降临。

慕子礼不在房间里。厕所里传来了梳洗台的水声。

“来了,等一下。”慕子礼斯文磁性的声音充满友善和活力地厕所里传来。

杨帆轻轻“嗯”了一声,靠着门边,打量着这间在一个早上的时间内改头换面,有了新主人的卧房。

灰白的素色调,是房内的主调。
不管是床单被褥、窗帘还是地毯,都是温暖安祥又不会太冰冷、忧郁的灰白。
杂物和摆设不多,简约而流畅。

床头的墙面上挂了一张黑灰白色的艺术画。利落而凌厉的笔触,一件潇洒随性的作品。
床对面的坚实矮木橱上,摆了一套高质感的音响。
半敞开的衣橱里,是一件件设计感简约、带点时尚又很舒适的服装。杨帆侧头微微一笑,还真是个有个人品味的家伙。

想必是一个让人觉得舒服又有质感的人吧。

会不会还有一点龟毛呢?杨帆略略地打量着一屋子整齐干净的摆设。

“喀嚓”一声,厕所的门开了,打断了杨帆的沉思。

慕子礼走进了她的视线。
杨慢慢地摄入眼前的景象。

古铜色的皮肤,灰色背心,白色长裤,赤脚。

慕子礼利落的短发还滴着水,白色的毛巾垂在颈上。

那张脸,棱角分明。

在哪见过?

慕子礼嘴角微微一掀:“又见面了。”

杨帆眯起眼睛。
那个微笑,分明在哪里见过。
她静默着思索,忽然睁开眼说:“莫名其妙?”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是莫名其妙,不过凭早上你那么称呼我来看,莫名其妙似乎正是在下。”慕子礼半眯的眼眸里盛满了笑意。

“找我有事吗?杨帆小姐……”慕子礼拾起桌上的眼镜,转头对一楞一楞的杨帆说。

杨帆回过神来,呆呆的表情忽然笑开了:“呵呵呵呵……真巧。”

然后忽然又是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秀姨有跟我略略提过。”他说,嘴角的笑意依然不减。“说我的屋友是个脾气不太好、不怎么女人的女人。”

杨帆微微皱了皱秀眉,那个秀姨到底和他说了什么跟什么嘛,人身攻击?

“再加上早上我见她对草地上的你大喊了几声,所以就知道杨帆就是你了。”

杨帆耸了耸肩,反正他和秀姨的恩怨非一日之寒,这点小怨就算了吧。
“那个坏嘴巴的恶毒女人……”只是杨帆还是忍不住在鼻息下低咒了一声。

杨帆抬起眼,慕子礼正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

很厉害的角色,她想。

这人的出现,该不会预示她接下来的日子会很倒霉吧?

为此,她决定一笑置之。

倒霉就一起倒霉吧。
谁怕谁了?

慕子礼的表情恢复一贯温酷,嘴角依然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他看见了她嘴边淡淡的、自信的笑容。
这女人的情绪转换还真快。


“找我有事哦?”他说,还一边用短毛巾擦着湿发。

“没什么。秀姨让我带你去采购今晚迎新派对吃喝的东西,顺便到处转一转。”杨帆微微一笑。这人似乎没有想象的讨厌。

“那么……”慕子礼转身拿起床上搁着的格子布衬衫,把毛巾往椅背上一丢。“走吧!”

杨帆离开靠了好一阵的门槛,走到客厅。她弯下腰拾起玻璃矮桌上的车钥匙转身微笑着说:“请!”


**********
烈日下,慕子礼站在“幸福满屋”的大门前的树荫下。

“幸福满屋”的车库大开,驶出了一辆鲜黄色的Suzuki Swift。

杨帆按下车窗对慕子礼说:“上车吧。”

车厢内是忧伤的旋律。
那是韩国天团Super Junior的艺声。

“如果不是你,我还能有谁?”杨帆边出示方向灯,边说。

“嗯?”慕子礼轻声应道。

“这样不是很悲惨吗?”杨帆轻转方向盘,把车子拐向右边。

“只能为一个人而活。”

“一辈子,只能拥有一个人。”

“万一,那个人不在了,要怎么办?”杨帆出示左边的方向灯,将车子转入左边的车道。

“那是这首歌的名字。”她说。

“如果不是你,我还能有谁?”慕子礼。

“嗯。”她修长的手指跟着歌的旋律敲了敲方向盘。

“不过,一辈子有机会拥有一个人,或者让一个人拥有,也是一种幸运吧?”杨帆扬起了她招牌式的明朗笑靥。

说不定那也是一种幸福呢。

她想。

车子里静默了约莫一分钟。

“你……一向习惯自言自语吗?”慕子礼安静地说。

杨帆盯着前方,嘟起小嘴,眨了眨眼。

“好像是有那样的毛病哦。哈哈哈哈……”然后车厢内尽是她爽朗的笑声。

笑声方竭,杨帆忽地转过头看着慕子礼问道:“那你呢?没有自言自语的习惯吗?”

“我?”慕子礼倒是没有被她突如其来调转的话锋吓着。“没有吧……”

“那多奇怪。”他说。

“没有吧?你确定?”杨帆腾出左手把音乐停住,转成收音机,悲伤的氛围立即被动感的英文乐曲洗劫一空。

“嗯,大概,没有吧……”慕子礼一副努力思考的表情,尾音却越来越不肯定。

“嗯,大概……没有吧?”呵呵,逮到了,杨帆丝毫不罢休。

“没有……”慕子礼心虚地望向车窗外。街道树影飞霄而过,成了一道道来不及捕捉的风景。

“没有?”杨帆咄咄逼人,笑意明显地在持续加深中。

“嗯,或许,偶尔,有吧……”慕子礼终于招认,语气有点不甘不愿的。

“哈哈哈哈哈~”杨帆笑得轻狂。

“有那么好笑吗?自言自语很平常啊。”慕子礼忍不住也微微一笑,还忙不迭捕上一句。“虽然是奇怪了一点。”

“在你身上,就很奇怪啊。”杨帆止住笑声。

“谁不准男人自言自语了?那是女人的专利吗?给我看你的专利资格,哪里?”慕子礼说罢,就要翻车里的柜子了。

“不是,不过,我还是想笑。哈哈哈哈~”杨帆故意捉狭。

她一定是故意的,慕子礼想。笑得如此轻狂、如此放任。

那么地……耀眼?

慕子礼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也停止了说话,只是在一边静静地看她笑得开怀,就像欣赏一件艺术品那般专注。

Jonas Brother的Burn It Up流畅地充斥着整个空间,燃烧着愉悦热闹的气氛。

“你尽管笑好了。不过,小姐,你可以把车开慢点吗?我心脏不太好。”良久,慕子礼微微提起眉毛冷冷地说。

“哈哈哈哈~不要紧啊。听说你是心脏科的,不然你示范自救怎么样?”右脚仍然踏着油门,杨帆再也忍不住笑出泪来了。这新室友挺可爱的。

“你没听说过能医人不自医这句话吗?”慕子礼好看的眉毛快要纠结成一条线了。虽然平时他驾车也慢不到哪里去,但这女人一边笑、一边驾快车,还带一点乱冲乱撞的感觉,就是让人的心脏很不能安定啊。

“那你现在告诉我急救的方法吧?万一有什么万一,我还可以让你撑到医院去啊。”杨帆很认真地说。

“呃……你吗?那我想我自己来好了。”慕子礼看了看驾驶人懒洋洋地接话。

“你怎么可以那样不信任我?我可是你的室友也。”杨帆佯装很受伤的样子说。

“别忘了,我们今天才刚认识。看你的样子,我也不太有勇气把生命交托于你。”慕子礼酷酷地说。

“太过分了。好歹本小姐也救活过一条小鱼啊……”

“那,我是小鱼吗?”

“那,算你是特大的鱼咯。”


一路无聊的对白来回,遗落在前往超市百货的途中。


阳光下的石砖路,树影斑驳。



往后的日子,或许会很有趣?





2010年1月23日星期六

同一屋檐: 幸福满屋:《Teardrops in the rain》:第三章


“救命啊~”

杨帆趴在长方形的餐桌上郁卒地喊道。

她的身后是一个温暖的空间,木制的橱具与装饰,形成了一个充满欧美和自然风味的清新厨房。煤气炉上正烧着一壶开水,水蒸气正在壶嘴里冒起。阳光从窗外流泻而下,洗碗盆里载满了光线,水龙头正滴着水,轻轻锵锵的刀叉、碗碟碰撞声有规律地响起,烘面包机“铛”的一声宣示着它的效率。

“女人,请表现得庄重一点,一大清早,像个什么样子。”管家秀姨正在厨房里忙碌,抽出空档时间白了桌上大喊如来佛祖、耶稣上帝、先知阿拉救命的女人一眼。


“救命啊,我美好的早晨啊~”杨帆没理她,继续她扰人的求救声。

“救命啊,我美好的星期天早晨啊~”杨帆继续趴在桌上,捶着桌子啦啦啦哇哇哇地喊。

什么嘛。哪个莫名其妙的大白痴,居然挑星期日一大早搬家,害她杨某人必须起个大早帮忙收拾屋子。她旅行了一个星期回来,元气都还没恢复,她珍贵的补眠计划居然被那个不识趣的新租客给糟蹋了。

“小帆姐,你的热巧克力。”夏晨星把手上热腾腾的巧克力摆在“不听话”的杨帆面前。

“谢谢,晨星是我的救星。” 杨帆孩子气地笑了,拿起热巧克力吹了几次,就试着喝。“哇,好烫。”

“姐,小心啦。”晨星好气又好笑地看着杨帆,转身进到厨房帮忙秀姨张罗一屋子人的早餐。


厨房的小型收音机,正播放着英文电台的经典好歌Wanda Jackson的“Stupid Cupid” 。

杨帆突然静了下来,听着歌曲,喝着热饮,开始入神地望着前方,眉头紧锁。

晨星拿了一碟面包出来,放在餐桌上。

秀姨也端着果汁走了出来。


“秀姨,小帆姐又在表演灵魂出窍的绝技了。”晨星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果汁。

“别理她了。这回又不懂化成哪只大鸟到哪个爪哇岛去抓鱼了。”秀姨的手在餐桌上游移,实在忙碌。

过了几个沉默的分钟,之前还盛着热巧克力的杯子被洗窃一空后,砰的一声被搁在桌上。杨帆双眉一舒,眨了眨眼,对被吓了一大跳的两位笑了笑:“哈哈,不好意思……”然后轻巧地拿起杯子站了起来,消失在厨房。

“瞧她那样子,八成是想到什么好情节了。”晨星和秀姨会心一笑。杨帆是个业余网上作家。管家秀姨给了她一个外号叫作“会走路的小说机”,因为她随时随地都可以当机,与现实脱节,进入小说世界里敲敲打打。


杨帆从厨房里出来,手里多了两个绿色的环保袋。

“我出去了。”杨帆很不甘不愿地说。

“记得买齐清单里的东西。”秀姨头也不回地说。“老太太把钱放在客厅的电话桌上了。”

杨帆瞪着晨星递过来的清单,下巴夸张地拉长,差点没掉地上。

“这么多!?”杨帆走音式地惊呼。

秀姨这回排着餐具,连眼睛也不抬。“合起你的下巴,给我准时回来。老太太今晚要做顿丰富的晚餐,庆祝新租客搬入。”


“我走了……”杨帆认栽,早知如此就不该自告奋勇去市集。

杨帆眯起眼,皱着一张俏颜,装了个死鱼脸,用千斤重的脚步踱出饭厅。

“珊瑚姐,你早啊……”杨帆有气无力地打着招呼,驼着背,低着头,拖着身子行尸走肉般穿过客厅,拿起信封里的钱,转个身不见了。

“早啊……”蓝珊瑚满脸疑惑地看着杨帆消失在客厅外的走廊。

“那家伙怎么啦?一大早见鬼了?”饭厅里,蓝珊瑚扒了扒自己利落有型又服帖的超短发,坐了下来。玲珑有致、塑身有方的身材,加上一身白色的休闲服,衬得她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一点都不像个四十岁的女人。蓝珊瑚明亮的大眼旁有些细微的鱼尾纹,形状小巧的唇边是淡淡的法令纹,修整得很漂亮的秀眉叙说着她的龟毛,高挺的鼻子透露着她不可一世的顽固,没什么皱纹的唇证明了她不太爱说话的冷酷性格。

“闹别扭!”晨星说。
“卡通化!”秀姨说。

“撒娇!”晨星说。
“发神经!”秀姨说。

蓝珊瑚微微牵起嘴角,不管是杨帆装模作样的可笑模样,还是这对耍宝的一老一少,都很逗人,她应该赏脸笑一个的。

“谁惹她不高兴了?” 珊瑚拿起座上的热咖啡闻了闻它的香气,秀姨煮的咖啡果然是最棒的。

“秀姨的清单!”晨星说。
“新租客!”管家秀姨说。

晨星一边涂着果酱,一边和切着蛋糕的秀姨吹胡子瞪眼睛。
蓝珊瑚摇了摇头,埋首在周日的报纸里,不再搭话。

“新租客什么时候来?”饭厅里突然传来一把浑厚的男声。

是李正严。
三楼的租客。
蓝珊瑚的室友。

秀姨望了望饭厅墙上的老式垂吊式挂钟,转头对在珊瑚对面坐下的李正严说:“大概十点吧。”

“还有两个小时多吧。”长得白净高瘦的陶逸仁扶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走了进来,旁边跟着个年级相仿的女孩。她叫林言伶,秀姨的女儿,二十岁,花样年华。

“早啊,各位。唔哇……”陈祺洛打着呵欠跟着窜进饭厅,拉开晨星对面的椅子坐下,拿起桌上的面包就大口大口吞。


陶老夫人在桌首坐了下来,望着窗外的蓝天微微一笑说:“今天会是个好日子。”


*** ********** ******

杨帆把环保袋往她鲜黄色的脚踏车篮子里塞,蹬着白色休闲拖鞋,推着脚车穿过绿林满院,顺着石子道到了铁栅门前。

轻轻用脚踢开门,杨帆伫立在“幸福满屋”的大门前。

杨帆顺手把挂歪了,雕着“幸福满屋”四字的深棕色木牌重新挂好,擦了擦上面的灰尘,然后跨上脚车,把车头转向大门左边,顺着斜坡骑下去前方的T字路口。


阳光普照,绿树荫下。


这里是位于吉隆坡城中闹市一个安静祥和的角落,绿林区,“幸福街二号”——“幸福满屋Lovely House”。


***

杨帆骑着她的“小暴风”变速过山脚车,骑在路旁的人行道上绕过红绿灯,然后穿越幸福街斜坡外的商店和街道。

绿林区(Green Wood)是政府多年前重新做城市规划时在闹市中规划出来的小区。

涵盖了建满独立洋房的幸福街、绿林商业街、绿林美食街、绿林住宅区,有一个分早市夜市的巴刹、绿林的标志——绿林公园、绿林医院,甚至还有个JUSCO百货商场。

绿林,名副其实的是个麻雀虽小,五臟俱全的小区。

或许因为地方不大,人烟也不多,绿林四周都飘荡着宁静、悠闲的气息,放佛就是沙漠中的一片小绿洲,让人觉得心中祥和、放松。

偶尔从城里闯进一些迷失又忙碌的灵魂,在此交接、休息片刻,又离开了。


城市,就是一个又一个灵魂的擦肩而过。
剩下的,就是时间与时间的交替。

日复一日,你不会发觉太多的改变。
就像,被设定了模式的电话闹铃一样。
每天都准时地在早上七点把你叫起,开始你忙碌且枯燥的一天。


仿佛城市的昼夜,是一只机器手在特定的时间点,替天空换的画。


仅此而已。


杨帆一边熟练地穿越街道,一边陷入她惯性的沉思里。


摇曳一声,杨帆在巴刹前停下脚车,把“小暴风”锁在脚车架上,环保袋在手里摇晃着,信步走进绿林唯一的露天菜市场。

周末,市集总是比较多人。

站在市集的最前方,望着一片人山人海,杨帆掏出裤袋里的购物清单,轻轻地“唉”了一声。

虽说女人采购是一种减压法,甚至是一种娱乐。

热闹的巴刹,又是杨帆喜欢悠哉闲逛、探索发掘的场所之一。

但是,要买三十样大大小小的东西,再搬运回去,并不见得很“享受”。


算我倒霉。
算我倒霉。
算我倒霉。

杨帆一边走,一边像个神经病一样碎碎念。

“倒霉!倒霉!倒霉!”杨帆一边念,还看地上的小石头不顺眼,一脚把它踹得远远的,却被小而坚硬的石子击痛了脚趾。

“啊~痛!”杨帆不禁轻叫了起来。“哎,自己拿来衰……”


慕子礼穿着一件纯白色的棉T、牛仔裤、拖鞋,悠哉地正逛着市集。

突然看见一个扎着长长马尾、穿了一件印着一头可爱奶牛休闲白Tee、黑色超短裤的女人自言自语地从旁边气冲冲而过。

看着她念了三声倒霉,然后起飞脚把地上杀父仇人一样的小石子踢得老远,再哀哀叫痛地抓着脚丫子奔奔跳跳的。

不禁驻足,好笑地注视着。


岂料,那个粗率的女人仿佛感觉到自己的视线般,忽然转过头。

双目交接,女人的眼神里快速闪过了一丝不好意思,转而微温地瞪了他一眼,浅薄好看的嘴角一扁。

慕子礼知道自己不应该笑。

只是,还是笑了。

女人清亮的眼眸霎时燃烧起一束冷焰,丢下一句:“笑什么?”

然后转身又气冲冲地走了。

***

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

杨帆按照清单上的食材,像只忙碌的苍蝇一样在市集里采买。

为什么是苍蝇?以她凡事莽莽撞撞的德性,实在与优雅的蝴蝶扯不上什么关系。

所以她也不好意思认蝴蝶做亲戚。

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

人家踢到石头,与他何干,他那是什么表情,笑个什么屁?


她一边拿着两个满载而归的环保袋,像个陀螺一样乱转,还一边不忘低咒几声。

“嗨,帆帆!”鱼摊的老陈叫住了径直走过的杨帆。


倒霉。
倒霉。
倒霉。

杨帆正想避开那个油腔滑调的老色鬼鱼佬,不料还是给眼尖的他给叫住了。

杨帆瞪着眼前那“卷”清单,搜寻着不用前去受死、假装没听见跑掉的借口。

却在清单最尾端看见秀姨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


“(30)最新鲜的螃蟹 (注:非老陈不买。)”


该死的秀姨。
该死的老陈。
该死的最新鲜的螃蟹。

这里就数老陈的鱼虾蟹最新鲜,加上大厨秀姨用红笔标上特大记号的“千叮万嘱”,杨帆别无选择。

对上一次,扬帆为了避开老陈讨人厌的嘴脸,买了另一档的“新鲜螃蟹”,结果“幸福满屋”的每个人吃了都拉肚子。

为了不犯众怒,也为了自己的肚子着想,杨帆装了个笑脸,转身向老陈的档口走去。

“早啊,陈伯。”

“我美丽的帆帆,我有什么可以为你效劳吗?”老陈贪婪的眼神在杨帆清秀俏丽的脸上不住打转,只差没有流口水。

杨帆浑身是疙瘩地伸出手,用指尖碰了碰摊子上覆满冰块的几排螃蟹:“我要五只新鲜的螃蟹,哪里的新鲜?”

老陈看准时机捉住杨帆的手在螃蟹堆里游移,这里指一指,那里指一指,并趁机吃豆腐:“这里的,那里的,都新鲜。我老陈卖的,没有不新鲜的。呵呵呵……”

杨帆可笑不出,她困难地抑制住自己想吐的冲动说:“呵呵呵……就给我这个五只吧。”


“小姐,不好意思。那五只我要了的。”

刚好抵达的慕子礼礼貌地微笑着。


“什么?你要了的?”杨帆好不容易撇开那双咸猪手,别过脸,正好对上慕子礼别具意味的笑脸。
“莫名其妙!”杨帆轻声脱口而出,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在说他之前的莫名其妙,还是现在莫名其妙了。总之,眼前这个干干净净、黝黑温酷的男子从头到脚都很莫名其妙,为什么老爱莫名其妙地微笑。

“我刚刚订了的,现在回来拿。”慕子礼掏出钱,付了,转身就离开。


杨帆看着慕子礼挺拔的后背,愣在原地半响。


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


今天,她莫名其妙地倒了八辈子的霉。


一大早,就诸事不顺。

还在同一个陌生人前面,窘了两次。

那个新租客,还真触我杨大小姐的霉。


该死的新租客。

***

正走向停车场的慕子礼冷不防地打了个喷嚏。

奇怪,感冒了吗?

宋志浩正靠着车子,望着早上的蓝天。

“绿林区,环境真不错。”宋志浩对慕子礼说。
“那当然。”慕子礼笑得有点骄傲。这里可是他选中要落脚的新家所在之地,当然得很不错。

“走吧。”慕子礼看了看手腕上深蓝色的运动型腕表。九点四十五分。是该去新家报到了。

***

幸福,总是不容易得到的。

杨帆好不容易载着一车食材来到T字路口,望着左边建在斜坡上的幸福街感慨万分地说。


要得到幸福,总需多花一些力气,多付出一点劳力。

这是抵达幸福世界不变的游戏规则。


当杨帆气喘吁吁地把脚车推到“幸福满屋”门前,那里早已停好了一辆白色雅哥。

WMA1789。

杨帆白了车子一眼。

傻子都知道那是谁的车。


那该死的夺我睡眠、触我霉头的新租客。

到了吗?

杨帆摇了摇头。

与我何干啊。
与我何干。

还不只是一个新的邻居,幸福满屋的新成员。
早晚都会认识的。

杨帆打开门,把脚车推上“幸福满屋”的小斜坡,停在陶老夫人最宝贝的草坪旁。然后汗水淋漓的她就这样在修整得近乎完美、没有一条杂草的草坪上躺下。

呼,周末早晨的太阳,就是那么叫人感到舒服愉悦。

杨帆右手搁在眼睛上,左手平放在草坪上。

急促的呼吸声慢慢平复。

耳边是树上的鸟叫,鱼池里的流水声,风吹过树叶和树上摇摆的风铃声。

真舒服。


杨帆真想就这么睡着。

而事实上,她也快睡着了。

***

“幸福满屋”四层楼高的洋楼,折射着周日的阳光。

“幸福满屋”是陶家过世的老爷陶海在十五年前亲自设计和监督建造完成的。那是身为建筑师的他生前最后的一座建筑。那是给陶老夫人——姚紫晴的结婚三十周年纪念,也是最后一份礼物。那之后,陶老爷就因病去世了。

整栋房子都是红砖建造,由一座四楼高的红砖小楼连着一间红砖平房而成。

红色的砖墙、灰色的屋顶和白色的门窗,在蓝天白云和绿树环绕下,散发着一种温暖、写意的休闲气息。

“幸福满屋”的停车房在房子底下。红砖楼房前是陶老夫人精心培植的花园,在砖墙内俯瞰着绿林区,后方则是一片绿林。红砖楼最顶部是个天台,可以远眺整个吉隆坡市的景观。

陶老夫人和孙子陶逸仁、老管家秀姨和秀姨的女儿林言伶住在小平房里。

红砖小楼租给单身男女。陶老夫人有个奇怪的原则,就是只把房间租给一位每个年龄层的单身男女。

所以,“幸福满屋”的成员也是奇怪的一个组合。有二十岁的年少气盛、三十的起落、四十的不惑。二楼住了二十岁的年轻人夏晨星和陈祺洛;三楼住了接近四十岁的李正严和蓝珊瑚;四楼是快迈入三十大关的杨帆和一间因为找不到适合的租客而空置了好一阵子,现在即将有主的房间。
红砖小楼与小平房相连的一楼是“幸福满屋”的大厅。

打开红砖屋白色并镶上小窗口的木门,是一个短短的回廊。回廊旁边放置了刷上白漆的木制鞋架、鞋柜和伞架,墙上挂了几幅小型的油彩画。回廊前是通往二楼的木楼梯,楼梯旁是一套藤制的家私。回廊右边则是一扇拱门,通往小平房的客厅和厨房。

小平房有四间睡房、一间储藏室、厨房、饭厅和宽敞的客厅。

客厅和饭厅都安装了落地玻璃窗,透视着花园里的一切美丽。

红砖小楼的二三四楼各有一间小屋,各有两间备有浴室的房间,还有一个共用小客厅。

顶楼的天台,就是日光与星光洒落的平台,拥抱着所有的风景。


“杨帆!你给我离开老夫人的草坪!”秀姨刚张罗好楼上的新租客,一下楼就看见大剌剌躺在草坪上的杨帆。

杨帆睡得真香。

翻个身,呢喃道:“管她的……”
***

红砖小楼四楼,窗口。

慕子礼的嘴角向上一扬,笑了。

他认得那件印着一头可爱奶牛休闲白Tee和黑色超短裤。

是那个脾气不好的女人。


未来的日子,好像蛮有意思。


2010年1月1日星期五

幸福满屋:《Teardrops in the rain》:第二章

杨帆推开“CHRISTMAS FOREVER”有点厚重的深棕色大门。

门上悬挂的一圈檞寄生和总是叮铃作响的金色铃铛,总是让人听见圣诞的呼唤。

“永远的圣诞节”,杨帆经常光顾的酒吧。这间酒吧如其名,所有的布置都一如圣诞节,三百六十五天都是浓浓的圣诞气息,冬日的喜悦气氛萦绕不去。

就像圣诞节被施了魔法一样,这家吧就永恒地停留在那一天。

“叮铃”一响,木门合上了室外街头的喧哗。室内是一片祥和的气氛,交替着播放的是浪漫悠扬的圣诞乐曲和首首经典的西洋情歌,空气流转着淡淡的酒气,顾客们在吧内安静地喝着酒、聊着天,偶尔听见一轮大笑声,接着是此起彼落的嬉笑声。酒吧内罕见地并没有弥漫着难闻的烟味,因为老板只卖酒卖气氛,下了全场禁烟的规矩。要是有寂寞又发愁的客人实在忍不住得薰上两口,就到店外或者店内特设的一间房内选自己最舒服的角落,独杯吐云。

陈衍正坐在酒吧前,面前摆了一杯马铁尼,还有一小瓶HEINEKAN的啤酒。

他的背影是安静的,全身散发令人不愿轻易打扰的沉静。

杨帆走向吧台,他们的老位子。她停在距离陈衍几步之遥的地方,不作声地端详她的老朋友。

这家伙的背影,从以前到现在都是那么孤单得叫人心疼的吗?

杨帆轻巧地入座,拿起桌上的HEINEKAN就喝上一口,然后满足地吁了一口气。

“来啦。”陈衍侧过身,注视杨帆,笑了。

“怎么?我脸上有奇怪的东西吗?干嘛那样看我。”她粗心地略过他一闪即逝的深情。

“没有。”陈衍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你还是不怕我在酒里面下药,那么放心?”

“安啦,你要下早就下了。”杨帆笑得很天真。“况且,你老兄不忍心那样糟踏我的。”

“你又知道了。”陈衍转过头,举起马铁尼喝了一口。

“我就知道……”杨帆抓起面前的虾条就往嘴里塞,然后率性地灌了一大口沁凉的啤酒。

“都二十九岁人了,还是没个二十九岁女人该有的样子。”陈衍摇摇头。

“怎么……你失望啦?”杨帆微微扬起细眉,“那我该怎么办才好……”

“这样吗?”杨帆抓起一只虾条,非常斯文又淑女地放进口中,慢慢地咬碎,异常温柔地拿起酒瓶,轻轻地吸吮了一口。

“还是这样?”这下她妖媚地轻甩长发,把虾条送入嘴中,伸舌在嘴角舔了舔,还顺便眨了眨眼。

“哈哈哈……”陈衍忍俊不住笑了起来。“够了,你不要害我明天吃不下饭。”

杨帆收起双眼矫情的电波,恢复一贯的随性,咕噜又灌了一大口啤酒。然后,一只手托着腮,一只手拍拍陈衍的肩膀说:“说吧!”

陈衍看着杨帆煞有介事的脸:“说什么?”

“说你今天上班又遇到什么恼人的事啊。”杨帆环顾四周,和酒吧的调酒师打了个招呼。

“没事。”陈衍白色的衬衫袖口敞开,领子也随意地翻着,虽然身著昂贵的西装,却老是喜欢邋遢。

“那是我们美丽的方羽嘉小姐又对你张牙舞爪了吗?”咕噜咕噜,啤酒又去了大半。

“哈哈。什么张牙舞爪?说得真难听。”

“又借我挡掉别人的约会咯。”杨帆啪啪两声小盘里的虾条全数尸骨无全、消声匿迹。“真不明白你,放着个大美人方羽嘉不闻不问,真是糟踏了人家的青春。”杨帆“啪”的一声把清得一滴不剩的酒瓶“生气”地搁在桌上,危险地眯起眼睛,开始她不怀好意的盘算。“要利用某人我,请记得给收费,友情价每小时两百块。”

说罢,还大剌剌地摊开手掌向陈衍要钱。

陈衍看着杨帆只笑不语。

杨帆在陈衍眼前挥了挥手:“傻了?”

“算了。”杨帆转过身,在吧台上放了酒钱,跟相熟的酒保说:“彼得,酒钱算我的哦。”语毕就跳下高脚椅,转身后头也不回地随意摆了摆手,算是再见了。

“这么快要走了?”陈衍望着杨帆离去的背影。

“噢,悃了。我的四肢正对我家的大床极度饥渴中。”杨帆举起双臂,就伸了个懒腰。

“不要我送你回去?”陈衍静静地说。

“除非我醉倒趴地了。”杨帆转过身微笑着拒绝了。

“晚安,路上小心。”陈衍微笑着说。

“晚安,驾车小心。”杨帆迈开脚步,消失在侍者和人群身后。

陈衍转过身,笑容僵在嘴边。他昂起头,把最后一口马铁尼喝光。

嘴里和心上满是苦涩。


为什么这家伙,就是要假装不懂。


*** ***** ***** **** ****

爱情的滋味像巧克力。

有人喜欢它持久不散的甜味,有人忘不了它的苦涩。

有的信徒在巧克力参杂了草莓搞花样,有的崇拜者加重了牛奶的甜腻腻。

没有人抵挡得住巧克力的诱惑,不管是过去式的曾经,还是进行式的现在。即使是对巧克力免疫的人,也难保不会有爱上巧克力的一天。

明知吃多了会有蛀牙,明知自己吃了会发胖,依然承受不住它的引诱,一次又一次地催眠自己上了它完美精装的当,成为巧克力的俘虏。

那就是巧克力。

那也是爱情。


杨帆坐在巴士站的长椅上,注视着竖立在巴士站旁边的金装巧克力广告牌出神。


我们都只是凡夫俗子。

都是一群逃离不了巧克力诱惑的凡夫俗子。


她拿起电话,拨了陈衍的号码。


嘟嘟嘟……

接起。

[喂,才刚分手就想我了吗?] 那边传来陈衍慵懒的声音,背景还有Heaven Knows的旋律。

[记得我说过爱情像什么吗?] 杨帆别过脸,开始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她快变成一个人形灰尘雕像了。

[记得。] 陈衍压抑着什么,平淡地说,[我们大作家杨帆又要开始授课了吗?]

[嗯,呵呵。] 杨帆失声轻笑。

[人一生中都可能经过很多巧克力店,只是有些巧克力店你并不会走进去。或许你哪天心血来潮走了进去,你会发现许许多多、林林种种的巧克力。有不同形状的,不同大小的,包装不一样,颜色也不一样。各式各样的味道、千变万化的口味。] 杨帆讲到这里,停了一下。

[嗯。] 陈衍把玩着酒杯,漫不经心地听着。

[即使同样牌子,同样口味的巧克力,也会有不一样的成分。] 杨帆抬起头望着一片璀璨的星空说。

陈衍一贯沉默着。

[只有一颗独一无二最特别的滋味是属于你一个人的味道。不管是在寻寻觅觅的过程中,还是随波逐流的空间,人总会遇见许多不同口味及设计感的巧克力。当你拿起一颗巧克力的时候,你或许不知道它是属于你的,你也许会知道它就是属于你的。幸运的家伙一抽就中,不幸运的家伙得多跑几家、多试几颗。所以,人们在找到自己专属的那颗巧克力以前,总会经过几番折腾与试验。]

[嗯。] 陈衍又嗯了一声。

[你一直都知道你不是我要找的那颗巧克力。] 杨帆顿了顿,听着另一边的静默。

[你又要说,我怎么知道了,或许有一天我会发现你就是那颗属于我的巧克力吧。] 杨帆盯着自己握着电话的左手,仿佛在沉吟着什么。

[嗯。] 陈衍依旧是一声嗯。

杨帆抬起眼,重新打量着眼前的车水马龙、街头的人潮,还有角落的酒吧,就像前面繁忙的夜生活比她说的话还要重要一样。

[可是我很确信你不是。] 杨帆皱了皱眉。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不希望说这样的话。但是她必须说,她并没有其他的选择,即使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对陈衍这么说了。

[衍,你是不是应该放弃杨帆牌的巧克力了?] 杨帆听不见陈衍的反应只好自顾自地接下去说。


电话那头传来Heaven Knows的副歌部分。

杨帆等待着无声的回应。

良久,陈衍说话了。


[帆,放弃的时候,由我来决定。]


[晚安。]


嘟嘟嘟……

杨帆滑上手机,把手机收到裤袋里。

她的巴士摇曳着在前面停了下来。

杨帆起了身。

临上巴士前,巴士前轮上的土清楚地听见了一声沉重的“唉”。

那是杨帆不小心遗落的忧愁。


******** ********* *****

宋志浩绝对是一个文质彬彬、气宇非凡的俊美青年。

长了一身连女生都自叹不如的白皙皮肤,五官精致出众。

如果说他身旁的慕子礼是在不知不觉中散发出独特温酷气宇的月亮,那么宋志浩就是闪闪发亮、灿烂夺目的太阳。

男人三十的他,笑起来仍然像个长不大的大男孩。

“哈哈哈……所以说,所以说……你把护士小姐送的领带转送给同事高医生,然后跟护士小姐说你对粉红色敏感?”宋志浩笑得快岔了气,玻璃酒杯里的红酒随着他的动作剧烈摆动着。

“嗯,粉红色过敏症。”慕子礼嘴角挂着轻笑,对自己的小玩笑似乎很满意。

“发病症状是?”宋志浩强忍着大笑,故作冷静地问道。

“全身长满粉红的脓包,嘴唇也会胀成粉红色的猪肠。”慕子礼以不疾不徐的语调地答道。

看着慕子礼认真的表情,宋志浩终于忍无可忍爆笑出声。

“哈哈哈哈……哇靠!老兄,真有你的。小弟五体投地、甘拜下风。没想到拒绝女人的好意,也有这种绝招。哈哈哈哈……”宋志浩无法控制地哈哈大笑。

慕子礼看着好兄弟仿佛就快断气的搞笑模样,也笑了起来。

“不然你要我怎么办?我并不擅长拒绝。”慕子礼轻轻摆摆手。

“哈哈哈……开什么玩笑。你不擅长拒绝?连这种绝招都出了,你还敢说你老兄不擅长?”宋志浩极力压住一发不可收拾的笑意。

“哈哈哈哈……粉红色过敏症。哇哈哈哈……”宋志浩喝了一口红酒,看着老僧在在的慕子礼一眼,又开始了狂放的大笑声。

慕子礼抓起搭在湿发上的小毛巾就往宋志浩的方向丢去。

“志浩老弟,如果你不想公寓保安过来警告你不要扰人清梦,你最好现在给我闭上你的大嘴。”慕子礼在玻璃小桌上放下酒杯。

“都不知道女人都看上你哪一点。”宋志浩好不容易止住笑说。

“这句话应该是我的对白。”慕子礼微微牵起嘴角,定定地注视着他的兄弟。

“没人怀疑你的性向?”宋志浩的表情尽是满满的狐疑。这个家伙这些年来近乎不食人间烟火的至高境界,实在不能不让不熟悉他的人有所质疑。

“我老妈最近开始在怀疑。”慕子礼毫不在乎地说。“如果我没猜错,医院里的护士群里也开始有这种流言。”他歪着脑袋想了一想,最近她们那种可疑的眼神,别具味道。

“那天回家吃晚餐,老妈避开你们把我拉到一边,很担心地问:[子礼啊,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那个?] 哈哈哈哈……”想到母亲难得神经兮兮地举止,慕子礼开怀地大笑了起来。

“那你回答什么?”宋志浩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背椎凉飕飕的。直觉告诉他,子礼那种恶作剧式的眼神,是无底洞的陷阱。对上一次,他莫名其妙地被叫去陪他相亲,然后很莫名其妙地变成他的情人,把博士女给吓得落荒而逃。

“我说就那个啊。老妈很冷静,他问我对象是谁。”慕子礼薄薄的嘴角开始放肆地向上弯起。

宋志浩这回只能在心里默念:“愿主保佑啊……”

“我说当然是阿浩啦。”慕子礼捉狭道。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完了!难怪那天晚餐后,你妈看我的眼神那么奇怪,还好她没有把我生剥了做甜点。”谢天谢地、谢天谢地。“那你妈说什么?”

“我妈可妙了。”慕子礼笑得见牙不见眼。“她说……”

“她说什么?”宋志浩在预测着自己的死期。

“她说我眼光真不错。”

“哈哈哈哈……”慕子礼看着宋志浩那块头在太阳椅上软软倒下,笑开了。

宋志浩把慕子礼的毛巾丢了回去;“你这家伙,干嘛拖我下水……我一世英名败在你手里了,以后我该怎么在女人堆里抬头?”宋志浩戏剧性地倒抽一口气,脸上挂了张很悲伤的表情说道。

“哈哈哈……”慕子礼笑得更大声了。

“真有你们母子俩的……受不了。”他们慕家子弟式的幽默感很离奇地“可恶”。宋志浩佯装严厉地说:“你明天就给我搬出去!我不想我的高贵形象被你这家伙搞到荡然无存那种悲惨境界。”

“哈哈……浩,我也正在想搬出去的事。”慕子礼恢复平静,望着一池蓝色的水说道。

“什么?”宋志浩差点就把珍贵的红酒给吐了出来。跟这家伙相处,心脏实在要够坚强。慕子礼是有名的 “会走路的不定时心脏强度测量器”。

“地方也找好了。”慕子礼缓缓地陈诉,“靠近新医院。”

“什么时候搬?”宋志浩问了一个他也知道答案的问题。那家伙上个星期才说要换个环境。子礼他一向喜欢速战速决,更喜欢最后一分钟的“导弹轰炸式”通知。十多年的老友了,这点“慕子礼式的意外”已经很平常了。


“明天。”他举起酒杯,碰了碰宋志浩的杯。


“那祝你新环境里事事顺利。”宋志浩把两个杯子倒满,举起杯子,两兄弟一起干了个见底。



“比赛?”慕子礼站了起来,脱掉腰间的毛巾。

“来吧!”宋志浩一个箭步抢先跳下水。子礼绝对赶得上来……

慕子礼危险地眯起眼睛,也跟着跳下水,朝着彼岸划去。


******** ********* *****

“礼,你最近还有跟心美联络吗?”宋志浩瘫倒在客厅的沙发上。

“偶尔。干嘛?”慕子礼枕着自己的右臂,躺在地毯上,闭目养神。

宋志浩望着灰白色的天花板。“心美她,还等着你呢。”

慕子礼张开眼睛,望着同样的天花板不语。

“如果还喜欢着心美的话,就不要让她等你了。”宋志浩说。

慕子礼仍然不语。浩这个花花公子哥,老是自称情场老手,其实却笨得像头驴。

“喂?死慕子礼,又没有在听我说话……”宋志浩的语气开始含含糊糊地。

“嗯……”慕子礼没好气地应道,这笨驴,就让他自己去明白吧。

“喂……”宋志浩的声音越来越没力。

“嗯……”慕子礼侧了个身,掉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晚安了,夜。



2009年12月22日星期二

幸福满屋:《Teardrops in the rain》:第一章


有些感觉,你放在心里一辈子也忘记不了。

进出精品店的时候,门上的铃铛“哐当”地响,微凉的空调引面而来包围你整个身子,仿佛可以嗅出一室的精美。踩着轻松愉快的脚步在架子间穿梭,鞋子在擦得发亮的的瓷砖上旋转停顿,悠扬的音乐在空气中飘荡,你的眸子从可爱的狗娃娃调到晶莹剔透的水晶木马上。那份心情,那份感觉,就像在替心脏搔痒般酥酥麻麻的。你不一定得花钱,却得到了无以伦比的满足与快乐。

走在灰色石砖地板,经过一家又一家专卖店,和一盏又一盏路灯擦身而过。眼睛在这条街、对面街,来回搜索,寻找着和你对上眼的“目的地”。心是兴奋的,心情是愉悦的,感觉是冒险的。你会好奇,你会期待,不知道下一秒什么在等着你。所以你跟着你心理的节奏,打着节拍,和着音乐,歌唱着。


杨帆甩着一头率性的长发,蹬着一双白色的休闲式沙滩人字拖,白色长袖衣的袖子长过手腕,被她握在手心,白色薄纱无袖外套随性地垂在身上,一双修长的腿裹在利落休闲的牛仔长裤里,就这样在繁忙的街头穿梭。

对杨帆来说,星期六的夕阳快落下的傍晚,这么在刚被雨洗礼的大街上闲逛,是一种多么幸福的滋味。天空是一抹蓝,快要被黑暗掩盖的深蓝,远方还有点泛白,只是街头昏黄的灯光已开始照亮人行道。

她最爱的冰冻莫卡冻僵了她的左手手指。她在街边小摊贩的摊子前驻足、浏览,饶有兴味地研究着琳琅满目、千奇百怪的商品。呵呵,她轻轻地笑着。这世界还真是无奇不有。

杨帆放下手上那些不知名的玩意儿,再次迈开脚步,漫无目的地踱去她的目的地。“该死!”杨帆瞪着那几个靠在街灯上大肆吞云吐雾的青年男子,很“小声”地低咒一声,引得她前面的路人转过头来看她。她用空着的右手抓起衣服领子用力嗅了嗅。噢,烟味。

她正想请下一个当街当喷烟机器的家伙吃拖鞋的时候,突然打消了念头。唉,算了吧。整条大街吸烟的人手指算完算脚趾都数不完,没事干嘛白白瞪伤自己的眼珠子,还要免费赔上心爱的拖鞋,万一他要和她打架,凭她很多年前在中学时期参加跆拳社学的三脚猫功夫又没有把握打赢。为了自身的生命安全,她又轻轻叹了口气。唉,还是算了吧……

多年前?

是啊,很多年前了,杨帆抬头望着满街霓虹时想。不知不觉,她已经告别了中学生涯,理所当然地考进大学,在顺应自然地进了社会打拼。可是怎么好像才过了不久。她都已经不太记得当初踏出校园是一份怎样的心情,只是当时和朋友的嬉闹声、道别声依然清晰得可以,仿佛不曾远去过。

很多年前……杨帆心想,原来她也已经会用很多年前来回想从前了,这是不是证明她也不年轻了。胡说八道,才二十九岁而已嘛,比起九十九岁还真是年轻得像在吃奶的婴孩。哈哈,这被她擅改了的比喻是她多年前的课本上读过的。

现在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了。还不是老了?二十九岁,在常人眼中就是老女人的标准岁数,就要踏入老姑婆行列的标准关卡。

老了?才没有呢。杨帆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还不是年纪稍微长大了一点,岁数加多了一点。年龄不能证明什么。射雕、神雕里的周伯通活到了百岁的年纪,还不是年轻又天真、快活得像个不懂事的娃。她的火气本来就是来去无影的。

至于是不是老女人就随它去吧,反正人打从一生下来,就注定要衰老,二十九岁也只不过是衰老的过程而已。至于会不会当个老姑婆,杨帆想,那似乎不在她的控制范围内,缘分这家子事说来就来,说去就去。她也没必要因为就快三十了就随便把自己嫁掉吧。这似乎太便宜别人,也太作践自己了。

杨帆想到这里用手掌拍了拍额前垂直的刘海,顺了顺平整的前发,狠狠地甩甩头发,试图甩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所以,随便别人怎样想吧。她杨帆要安安然然过自己的二十九岁。

爱情?她瞥了瞥满街手牵手的男男女女。她无法否认满街甜甜蜜蜜的情侣的确让她感到有点形单影只,也产生了少许羡慕的心理。

切!羡慕不行吗?好歹她也是个正常的二十九岁女人好不好。没有女人不希望有个人疼自己、珍惜自己,没有女人会对爱情没有憧憬的,这事就是意料之中又不超乎常理的正常。

男人?随缘吧。杨帆微微一笑,她乐意享受她一个人的二十九岁。一个人,没错,一个人的。

她想到这里,不禁笑得过份好看,浅浅的梨涡在两颊蔓延。

阿爸阿妈也真是的。人家十几岁要谈恋爱的时候就百般劝阻,说什么你还年轻,选择还有很多,不要被恋爱冲昏头,年轻人的爱情都是靠不住的,一转眼就没了,还不如先搞好你的学业,放眼未来吧,管他是模范生还是运动健将都一律掰掰。

现在?

“小帆,你怎么还不快点找个男朋友来谈谈恋爱,然后……”

杨帆的脑袋自动将后面的话全部删除。然后什么?当然就是巴不得把你赶快嫁掉咯。虽然心里不是那样想,语气却好像随便什么人,管它是不是清道夫、无业游民、酗酒加心理变态,只要是男人,还愿意把她啃掉,就愿意女儿奉上,恕不退还就好了。杨帆一想到回家就打了个冷颤。可怜的她阿爸阿妈的女儿啊……

杨帆拐个弯,跳上石阶梯,推门进入“STARHILL”,一间矗立在繁华街道、闹市中心及名牌商场PAVILLION旁边的五星级酒店。

她线条优美,只是略略涂了透明的橄榄护唇膏的唇角微微向上弯起。

我来了,亲爱的STARHILL。

这座造型及装潢别具一格又充满独特风味的酒店让杨帆特别厚爱。每隔一段时日,一定来转一转。偶尔心情好,镐赏自己一顿高级美味,或者在底楼酒吧来杯鸡尾酒。因为这种顶级享受,所耗不菲,所以不能常来,更多时候杨帆只是来到处晃一晃,欣赏底层各家高级餐厅别出心裁的设计,感受一下这里充满格调的品味,顺便借由它闹市一角的静谧氛围沉淀下自己的思维,寻找新的灵感。

杨帆穿过黄土石壁的走道,昂首观察石壁顶端的仿希腊雕刻。这里的设计师,很有心思。杨帆忍不住做了第一百次的赞叹。

手机响起Miss Independent的旋律。

是短信。

杨帆缓缓地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打开滑盖。

是来自陈衍的信息。

[赏脸来杯啤酒?老地方。]

杨帆笑了笑,滑上电话。

陈衍……

*** ** * ** ***

昏黄的瑰丽灯光下,有一群衣着品味出众,光鲜亮丽的青年人。

“同事们,先走了,下次再聚餐吧。”

“哈哈,下次我们去吃更棒的。”

“高医生,喝了酒,驾车小心啦。”

慕子礼和友人们走出韩国高级餐厅“KORYO-WON高丽苑”,打着招呼各自道别。

“子礼,再见了。我们先走了。”同事招呼道。

“再见,小心慢走。” 慕子礼一贯不温不火地说。


他站在餐厅门口等所有的人都走了,才移步走向厕所,从美丽的瓷砖地板走向黄色混合泥及鹅卵石铺成的路。

他不急不徐地走着,顺道抓起短衬衫的衣领闻了闻。噢,韩国菜的烧烤味真重。呵呵,所以他才不大喜欢吃韩国菜,吃了出来感觉自己也是芸芸泡菜中的其中一棵,或者是火盘中的一片五花肉。不过韩国菜风味独特,还蛮好吃的。呵呵,这下他就成了一棵会走路的泡菜了。

慕子礼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双手插进裤袋,一点也没有察觉一旁经过的好几位女士都在欣赏地打量着他,或者应该说麻木不觉了。

干净利落的短发,一身和他温文气质极不相称的古铜色肤色。深蓝色细框眼镜,白色短袖衬衫内翻黑白线条的设计,落落大方的第一颗钮没扣,一条米褐色卡其裤、白色休闲鞋衬得斯文悠闲,温文儒雅又带点酷味的轻熟男魅力持续发酵。

慕子礼经过黄土石壁的走道,习惯性地望一望石壁顶端的仿希腊雕刻,这个地方真的很有设计感,在橘黄色的灯光下有一种迷离璀璨的错觉。身旁某个人的手机响起了NE-YO的Miss Independent。这首歌不错,所以他记得。

慕子礼径直走进设计成古希腊金字塔建筑般的男厕。

方便后,打开个人厕所的门,他走到盥洗台洗手,顺便也洗把脸、漱个口,清爽一下自己。他拿起盥洗台上的毛巾抹一抹脸,看着镜中脸上微湿的自己。

三十岁,心脏科医生,高薪,单身。

从二十岁开始,就以标青的成绩、模范生的姿态,一脚踏入医学院和医院,转转十年,不久将转入私人医院任职心脏专科副主任。

相貌棱角分明、端正帅气,身高中等,没有健美先生的结实肌肉、壮硕体魄,也没有模特儿般的骄人身段,却因为长期热衷运动而带着点健康运动美。慕子礼薄薄的嘴唇构成一个好看的弧度。他实在蛮有条件成为新一代钻石单身汉的。

信心他一直都不缺,虽然他偶尔也会有小失败,但他不喜欢失败,也不喜欢不完美,所以他的人生到目前为止都是以最精准、最优秀的模式在进行,失败这个词总是很少发生在他身上。
怎么觉得有点累了?这几年太专注地生活似乎有点太单调了。

他记得从前的他一直都是带着一点不羁和疯狂的,任何事情都总想试一试,并且几乎都可以做得很出色。他是班里的第一名,科学数理语文音乐运动样样精通,还是社团里的领导佼佼者,简直就是模范高材生,所以他有了不可一世的理由,只是他还是懂得要谦虚的。

女人,似乎会自动找上他。爱情,当他还很青涩的时候,曾经有过。只是他还是太理性了,理性到近乎不近人情,选择了专注于自己的学业和事业。恋爱这样的麻烦事,还是算了吧。他没时间也没心思去应付另一个有生命、有生活又难懂的个体。女人的心脏,他算是每一条微细管都看过了,也摸熟、扶透了。但是女人的心,他不懂,也不想懂,因为他会头痛。

这三十年,他都是这样自我且心无旁骛地过的。

学业、品行都好的人,不一定会有人缘。只是他的身边一直都不缺朋友,可能他长得离神憎鬼恶有很长距离的关系吧。

他一直都很有自己的想法,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话。不过有一件事,他不得不相信了。修读大学先修班STPM-高中六的时候,数学老师曾经很感性地说过:“好好珍惜你们这段仅剩的中学日子吧,人生中最好的朋友,都是在这段中学时期的朋友。”

也不是说上了大学、出了社会就找不到知心的朋友了。只是与利益挂钩,不是工作就是吃喝玩乐,能真正敞开心扉的又有多少个?

他居然会少有地多愁善感了起来。


看来,他对现在的生活是有点厌倦了。

是时候做出一些改变了……


整整衣衫,慕子礼恢复一贯的温酷。

*** ** *** ***

“喂,宋志浩,晚上九点,你家公寓,游泳?哈哈,ok?That’s great. 准备好红酒等我吧。哈哈……刚和同事吃完晚餐……”慕子礼看着手表,八点整。再闲晃一下,驾车去到刚好。今晚,又是一个把酒谈天、放松的好时候。他推开酒店的门,走进色彩斑斓的夜色里。

杨帆站在酒店门口,望着月色,搔搔后脑的发丝。她想,就去CHRISTMAS FOREVER喝一小瓶啤酒,然后回家睡个大头觉吧。





2009年12月5日星期六

芯之言:准备中。创作中。思考中

真实与虚幻的融合,是我最大的创作宗旨。

所以我借由生活中所发生的事,这世界里正活动的事,用想象和文字幻化成故事。

因为灵感总来得很快又实在很突然,笔记本里画满了。所以,打开这里,随性地就创作起来,因此这里就出现了很多故事的开头,故事的发展还在构思中,哪天灵感一来,心情一来,就写了。

我希望在这里可以分享,在这里练习,让我持之以恒地写下去,哪天进步中的我,总会得到赏识的吧?

这是我的兴趣,我的爱好,我用故事来写日记。

最重要的是自己写得开心,别人看得开心,又有意义,含有启发,那就好了。

如果你还喜欢的话,请记得督促我要加油噢~



p/s:《言诺THE PROMISES》是我最重视、也最小心呵护的故事。不过只写了一点。努力努力~^^以后,还写写散文。哟,aja aja,fighting!>.< \(>。<)/